第71屆坎城影展已在5月19日揭曉,自然又是幾家歡樂幾家愁。得獎的電影固然有其強處,落榜的電影卻未必比較遜色。分別就「正式競賽」和「一種注目」這兩個單元,為大家介紹幾部遺珠之作。
正式競賽
1. 《燃燒烈愛》(Burning)韓國
本屆的超級遺珠非李滄東的《燃燒烈愛》(Burning)莫屬,這部睽違8年的新作改編自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〈燒倉房〉,描述劉亞仁飾演的送貨員和舊鄰居全鍾淑意外重逢,兩人之間似乎燃起了愛情,男方還在女生出國期間幫她餵食那頭從不現身的貓,但是當她從非洲旅行回來,身邊卻多了個富少史蒂芬元。影片真正的主題倒不見得是三角關係裡的嫉妒或競爭,而是懸在她們之間神秘、虛無、苦無出路的心理困境,交集後衍生出更大的謎團與無助感。李滄東的電影語言非常突出,劉亞仁的賣力演出也獲得好評,銀幕雜誌召集的10名影評甚至有8位給出滿分,平均高達3.8(滿分4分),創下坎城外圍評分史上最高紀錄,沒想到步上前年《顛父人生》後塵,好評如潮卻鎩羽而歸。
2.《開戰》(At War)法國
這是史蒂芬布塞(Stéphane Brizé)與文森林頓( Vincent Lindon)繼《衡量一個人》(The Measure of a Man,2015)再度合作的電影,同樣刻畫藍領與失業問題,而火力更加強大。裡面講到企業明明賺錢卻執意關廠,罔顧當初與員工的約定,儘管法庭保障企業營運的自由,工會仍決議以抗爭換取德國總公司負責人出面回應。片中每個工運現場都拍得極有說服力,文森林頓飾演工會領袖,不僅要與企業、政府周旋,面對內部分裂的心力交瘁,也讓人心有戚戚焉。結尾令不少人震驚之餘,聲淚俱下。
3.《夏》(Summer)俄羅斯
目前被俄羅斯政府軟禁的導演賽勒布倫尼科夫(Kirill Serebrennikov)追記80年代初期的俄國搖滾龐克風雲,特別是後來影響一代樂手與歌迷的韓裔創作歌手Viktor Tsoï,他被偶像兼伯樂Mike及其美麗的妻子Natacha所啟發,卻反過來考驗了這對夫妻的情感與音樂理念。面對保守的體制和反對的力量,這些年輕人的叛逆想像,變成一段段宛如MV的片段,既是暫時逃離現實,也是極富創意的青春宣洩。
4.《江湖兒女》中國
曾以《天注定》獲得2013坎城影展最佳劇本獎的賈樟柯,新片《江湖兒女》在華人媒體之間的評價較為兩極,但就國際銀幕雜誌的評分來看,算是前段班的。趙濤飾演為救廖凡而以持槍罪名入獄的女子,坐完牢後越過三峽追尋情人的蹤跡,卻換來變心的答案;儘管如此,當對方大難臨頭,她再度出手相助,只不過心境早已不同。一般觀眾不喜歡的多半是對廖凡的變心覺得語焉不詳;幾位配角的參差不齊,也打亂了一些節奏。但賈樟柯儼然自成一格,把整部電影化成一個小宇宙,與其說是向幫派電影致意,不如說是把過往的命題與手法熔於一爐,也成就了趙濤的表演。
5. 《野梨樹》(The Wild Pear Tree)土耳其
2014年的金棕櫚得主《冬日甦醒》導演努瑞貝其錫蘭(Nuri Bilge Ceylan)這次槓龜了。有人覺得他的新作是場疲勞轟炸,超過三小時,又被排在影展最後一天晚場,對他更加不利。片名《野梨樹》是片中一心想當作家的兒子所出版的第一本書,也帶出他和父親之間的衝突關係,年輕世代的咄咄逼人並不討喜,但影片最終還是走向一個有情的結論。在影像上,本片較少錫蘭過去著稱的長鏡頭與神乎其技的變焦魔法,也許真的受到喋喋不休的對話影響。但影片的幾個夢境處理得很好,後面也漸入佳境,尤其最後一段,深深打動我。
一種注目
6. 《天使怎麼了》(The Angel)阿根廷
阿莫多瓦監製、瓦內薩菲荷(Vanessa Filho)導演的《天使怎麼了》根據真人真事改編,把一個年紀輕輕、長相俊美(同夥說他是男版瑪麗蓮夢露)卻下手乾脆的罪犯,拍得魅力非凡。結合黑色幽默與青春元素的調配,十分新鮮,對於幽微情慾的曖昧捕捉,也豐厚了角色的基底。男主角羅倫佐費洛(Lorenzo Ferro)初登銀幕,即充滿大將之風。有人覺得把一部犯罪電影拍得如此之「潮」,會有倫理上的疑慮。我倒覺得當導演呈現主角作奸犯科的冷靜自若,反而更讓人對邪惡感到駭然。
7. 《幸福》(Euforia)義大利
演而優則導的義大利影后薇拉莉葛琳諾(Valeria Golino)執導的《幸福》刻畫同志弟弟把罹患絕症的哥哥接來照料,卻選擇隱瞞病情,除了告知的權益與倫理的辯證,最精彩的是兩名演員的對手戲,弟弟是演過《燦爛時光》、《捍衛任務2:殺神回歸》、《十日談.愛與慾》的里卡多史卡馬西奧(Riccardo Scamarcio),哥哥是演過《完美陌生人》、《祝你有個甜美的夢》的瓦里歐馬斯坦德(Valerio Mastandrea),兩人演技一冷一熱,收放自如,完全控制觀眾的笑聲和淚水,是部通俗好看但並不保守的家庭通俗劇。
8. 《小小的搔癢》(Little Tickles)法國
安德莉雅巴斯康(Andréa Bescond)、艾力梅塔耶( Eric Métayer)聯手編導,並由前者擔綱演出的《小小的搔癢》,描述一個難以從童年遭鄰居叔叔猥褻的記憶掙脫的女舞者,藉由舞蹈與心理諮商,重新探索、面對到挺身而出的經過。很難相信這個題目竟然能用「幽默」的手法來表現,卻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。但她也進一步碰觸那種想以各種理由息事寧人、甚至回頭質疑受害者的二度傷害,所以也有「悲憤」的情感。兩種迥然不同的情緒,把整部片扭得飽滿且反差強大,令人感同身受卻又耳目一新。
9.《地球最後的夜晚》中國
畢贛的《地球最後的夜晚》應該是今年坎城最玄的一部片。黃覺飾演的男子追尋著湯唯飾演的女子,因為她跟他記憶裡的某人長得一樣。但記憶的片段化、甚至不盡可信,不斷擾亂敘事的連貫性,很容易看到一頭霧水。遑論蜻蜓點水卻又陰魂不散的李鴻其(但他啃蘋果啃到流淚的特寫真好)。這部片的每顆鏡頭都稱得上匠心獨運,尤其是最後長達一小時翻山越嶺的3D長鏡頭,直教人目不轉睛,技術的執行難度與影像的藝術質感都十分驚人。誇張的是畢贛表示坎城放映的不是最終完成版,讓人更加期待最後的成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