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燦得
by 蔡燦得

本片實在太不保留的,把人性中那些難以啟齒的慾望,用近乎失控的力道,無限延伸。

電影《白蟻:慾望謎網》從主題(戀物癖),到演出(演員真槍實彈的自慰或暴瘦),都是寫實又嚴肅的,但我想要特別介紹的,是比較少人提到的攝影的部分,為了怕有人不喜歡看字,也懶得思考,我就用白話文說好了:這部片的攝影,真是有夠厲害!

希望這樣的形容不要讓喜歡這部電影的朋友感到失望,但我真心希望能讓更多的朋友看看這部電影,至少不要害怕,並且了解這部電影的編劇/導演朱賢哲,和攝影指導雷橫的精心設計,與巧妙的安排。

對我來說,這部電影是絕對無法在自由狀態下,還能從頭到尾盯著看的。譬如,今天如果是在電影院,你無法阻止電影的放映,只好任憑螢幕上的發生繼續進行,這就是個不自由的狀態。但如果今天手邊有遙控器或什麼的,能夠自由地決定何時讓這部電影停止…我就暫停了好幾次,覺得需要抽離一下,喘口氣。

因為本片實在太不保留的,把人性中那些難以啟齒的慾望,用近乎失控的力道,無限延伸。劇中三個主要角色,白以德、藍姐、湯君紅,在彼此的生命中牽絆、重疊、拉扯,表面上是在講一個會被罵是「變態」的社會邊緣人的故事,但看到後來已經分不清楚到底誰比較變態,而所謂邊緣到底界線又在哪裡。

但如果我們在離開螢幕稍作喘息之後,還會迫不及待想回到電影繼續看下去,攝影肯定是最大功臣。

這絕不是其他環節的表現不夠好,相反的,是太好了。演員精彩,吳慷仁于台煙鍾瑤強度相當。劇情驚悚,三個角色彼此的遇見,每個交錯都讓人心驚膽跳,一場湯君紅寫地址給藍姐的戲,短短幾秒,足以讓觀眾驚死好幾個細胞。

然而攝影巧妙的轉移了部分因為敘事太過赤裸、直白,演出太過逼真、寫實,而讓觀眾可能產生的不舒服感。攝影把本片的「邊緣」與「窺視」,轉化成了一個像是站在懸崖邊的刺激,那是種冒險的過癮,你會想往懸崖下再看一眼,並且你知道不會因此粉身碎骨。

總是拍攝紀錄片的導演朱賢哲(上圖),在他這第一部的劇情長片裡,對演員的要求是希望他們能像是那些他習慣拍攝的被記錄者一樣,不管是神情或是說話,都能盡量模擬真實生活,但對鏡頭的運用,倒是沒有要求要模擬紀錄片的感覺,沒想到身為資深廣告攝影的攝影指導,卻決定要全程手持,並且以長鏡頭為主要拍攝,完整地捕捉了演員的精神狀態,還讓本片被外界誤以為是導演太習慣紀錄片的拍攝,而成了最後我們看見的寫實風格。

「他跨越我在紀錄片沒辦法到達的位置。」導演朱賢哲說。

於是我們就能在電影呈現的高度壓力下,依然能看進每個角色所連接起來的點,其中最讓我有感覺的,就是憤怒。

我們生活周遭常常充斥著各式各樣的憤怒,出門一趟,你會對商店裡的店員感到憤怒,會對捷運裡的乘客憤怒、開車、騎車的人會對路上的行人憤怒,打開網路,會新聞感到憤怒、會對新聞下的留言們感到憤怒。

白蟻:慾望謎網》裡的每個角色都憤怒,就像新聞裡我們會看到的那些監視器畫面,或是行車記錄器,或是你和我。但這麼多的憤怒,到底從何而來?

吳慷仁以本片於今年台北電影獎封帝

劇中白以德的憤怒,就醫學上來看,或許就是病了,不過想想,如果可以的話,我們是不是也會選擇用他的方法來對這個社會表達意見呢?如果可以的「可以」或許是,如果我們不會因此被白眼、不會被討厭、不會被罵、不會被打、不會被抓進醫院、不會被送進警察局、不會被說有病…?

白蟻:慾望謎網